“木耧”是自古以来用于播种的农具,它由上下两部分组成。翻土部分的“耒”在下,播种部分的“娄”在上,“耒”与“娄”结合起来组成“耧”。这种农具几乎都用上好的柳木制成,因此也称“木耧”。播种时,温顺的牲畜前面驾辕牵引,“老把式”随后扶耧,边走边摇,同时完成开沟和播种,人称“摇耧”。正如古代《齐民要术》中写道:“耧车,状如三足犂,中置耧斗,藏种。以牛驾之,一人执耧,且行且摇,种乃随下。此即耧车也”。这种 古老农具,由耧腿、耧铧、耧斗、耧把、辕杆、仓眼、摆籽旦、拨籽棍组成,结构精细合理,作用一气呵成。一字排开的三条中空式“耧腿”,便于种子落地,一次可种三垄。耧腿下端套装锋利的铁制“耧铧”,用来开沟。木质“耧把”横向固定在耧腿之上,是“老把式”摇耧的扶手。放籽种的“耧斗”安装在耧把中间,可分别通往三条“黄瓜”样的耧腿。耧斗底部设计有一个可控制大小的“仓眼”。播种时,只要边走边摇“耧把”,种子便从“耧斗”的“仓眼”流入耧腿,借助“耧铧”的作用顺势完成下种。耧斗仓眼的下方,挂着乒乓球大小的木质“摆籽旦”,其貌不惊却是控制种子流速的重要部件。原来,铁丝制成的“拨籽棍”位于耧斗“仓眼”中,它与“摆籽旦”相连固定。摇耧时“摆籽旦”有节奏地晃动,带着“拨籽棍”来回拨动。“摆籽旦”晃动的速度越快,“拨籽棍”拨动的频率就越高,被拨下来的籽种就越多,自然种植密度就会加大。“耧辕杆”是连接木耧和牲口的重要部件,由两根两米多长的木杆组成,分别固定在耧体的两侧,大致呈V状。宽的一头驾在温顺的牲口身上。牲口所用的挽具“达腰”、“拱肚”、“牛构角”或“夹板”等一应俱全。播种时,扶耧“老把式”负责“摇耧”,掌管播种深度和密度。此外,还需要一个专门牵牲口的“帮耧”人,协助掌握播种行距、行进速度、照料回头拐弯。生产队信任我这个刚懂些农活的小青年做“帮耧”。上手之前,自己仔细思考如何控制牲口走向、怎样精准把握行距不变、如何把牢缰绳笼头,亲密贴紧牲口、怎样注意自己的步伐,随时小心牲口踩伤而败下阵来,这些都是必须掌握的要领啊!尽管“老把式”一次又一次的示范,耐心口授行传,不合意的教训还是屡有发生,但配合“老把式”共同完成“播种希望”的重托,一直是自己心中的责任和理想。“老把式”插耧播种前,总要依据“玉米、豆子,一指头”,“糜子、谷子,一黄豆”的古训,仔细调试“仓眼”洞的大小。调“仓眼”大小,需要按照籽种颗粒大小以及要求播种的密度,凭经验、靠古训完成。插耧播种开始时,只见“老把式”双手紧提“耧把”,稳稳架平耧体,双腿叉开碎步前行,双臂左右匀速摆动,手忙活、眼不闲,紧盯“仓眼”脚向前。不时还要向后瞅瞅,欣赏着自己在这“希望田野”上,划出的一道道美丽“风景线”。歇下来时,“老把式”不放心地用手扒开潮湿而又温暖的黄土,寻找下到田里的籽种,仔细掂量着种田的质量。每逢看到“老把式”会意地对我一笑,腼腆的我,心里踏实了好多。暗自想,自己也是一个“播种希望”的人了!记得“老把式”有两句重要的摇耧要领:“插耧下种开步前,提起耧把紧三摇。停止播种止步时,不提耧把慢三摇”。这样可以确保播种的密度均匀,避免缺苗断垅的现象发生。不同的庄稼要求下种的深度不同,耧铧入土深浅,主要取决牲口架起“耧辕杆”的角度以及提耧力度的大小。当然这需要在用麻绳“驃耧辕杆”时,认真琢磨确定下来。“茭子深,谷子浅,糜谷捂住脸”“谷要稀、糜要稠,玉米地里卧下牛”好多口诀,都是“老把式”种地的经验总结。插楼种田,播种希望,需要有认真负责的满腔热情,还要有凭经验“看墒土”、“看天气”、“看人和”甚至“体贴牲口”的能力。“牛、人、耧三教归一”才能完成这神圣的任务。艰苦的种田劳动,让我真的理解“三年学个买卖人,一辈子学不会庄户人”的深刻含义。久违的回乡历练,使我更加明白观察与思考的重要。在那经济欠发达、科学落后的年代,既没有杂交制种技术,也很难企盼农业机械化的可能。千百年来“籽种”依靠自交传代,品质逐年退化,出芽率无法保障。牛拉、人摇的种田方法,“老把式”确实责任重大。不管每天辛劳多少,必须时刻保持一丝不苟、任劳任怨,才能对得起“播种希望”的称号、才能对得起期待“春种秋收”的乡亲父老。
20世纪80年代,“木耧”曾被“铁耧”取代。清一色的金属构架,钢管焊成“耧腿”,铁皮制成“耧斗”,耧前安装着两个小轮,省去“提耧”的辛苦。“摇耧”不再是“老把式”的专利。几年后,拖拉机牵引的播种机出现,机械化播种成为人们的首选。改革开放,农业机械化程度大大提高,条播机、穴播机、精密点播机,质量好、效率高,非常有利田间管理。悬耕机、开陇机、地膜覆盖机、省工省力,加快了村民在“希望的田野”实现致富的梦想。 时代变迁,科技发展,一架架“木耧”,在无奈不舍的叹息中渐次散架,离开叱咤风云的农耕舞台。社会进步,时光荏苒,“摆籽旦”敲击“耧斗”的清脆韵律,逐渐成为萦绕心中的绝响。